王八

现在我住的这个小城地处海滨，盛产王八。从前，卖各种王八制品的收入甚至超过了市政总收入的七成。这里的人真可谓是把王八开发得淋漓尽致。据说以前市政府边上有个“王八一条街”，在那里，什么老王八、小王八、王八蛋、王八羔子之类，凡所应有，无所不有。偶尔听到一两句吆喝：“您看看，我这王八跟别的王八跟别的王八可不一样。我这可是本地特产，壳薄肉厚……”

柯瘦子一来，就在“八”字型的市府大楼前发表豪言，说要在两年之内，必让这座城市面目一新。果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到半年，柯瘦子就把这“王八一条街”给铲平了，理由是“王八一条街”有碍市容观瞻，应该停业整顿。一晃又过了半年，“王八一条街”倒是清静许多，确实迟迟没有重建的迹象。

卖王八的一下子没了收入，急了，上街游行，静坐示威。这当然是没有用的。柯瘦子说了，这是非法集会，出动两队警察，该赶得赶，该抓地抓；据说还有两个人在警察出现居然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这当然是后话了。卖王八的只能另谋出路，再也不幻想什么“民主”了。有一老汉干脆疯了，成天遇见人就说：“本地特产王八，本地特产王八……”

还真如柯瘦子所言，这座城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TW的PS工程终于在全市人民的反对声中开始兴建了。这项工程给这座海边小城带来的是滚滚的财源和对所有王八养殖场的取缔。从此养王八不再合法。曾经风光一时的“王八产业”在这个小城彻底消失了。

不久，一座“王”字型建筑拔地而起，出现在市政府大楼前。人们议论纷纷，都在猜测着宏伟的大厦有何功用。有的说那是新建的“王八大厦”，安置房，给那些原来卖王八的人；有人就反对，说安置房怎么会如此金碧辉煌？那应该是传说中的人民大会堂吧。不过，有一点人们却达成了共识：这座新建筑与原来的市府大楼交相辉映，恰好呈现出大大的“王八”二字，一时成了大家的笑柄。

人们终于明白这造型古怪的建筑原来竟是PS公司出资的“政府活动中心”——说白了，就是给市府官员提供“各种服务”的地方罢了。柯胖子说了，“市政府职工工作辛劳，PS公司在市政府附近斥巨资建设活动中心，方便市府职员在工作之余进行身体锻炼。这是PS公司为我是做的一大贡献。为了维持活动中心内的秩序，社会上的闲杂人等谢绝进入参观……”忘了说了，柯瘦子的体型也如同这座城市一样发生了显著的变化，人们都改称他为“柯胖子”了。

夏天到了，雨下个不停。城市里的道路被冲刷得一尘不染；在这种潮湿的气氛下，人的心情却好不到哪里去。小城里似乎一直充斥着某种不和谐的声音。电视上一天到晚的播柯胖子的“丰功伟绩”，无奈的人们只好不看电视了。市府又要求人们多看电视了解一些党和国家的大事，更加无奈的人们只好开着电视打盹了。

某日傍晚，天终放晴。广场的大屏幕前奇迹般的围了一大堆人。我凑近一看，几名警察“护送”下，加了手铐的柯胖子坐进了一辆警车。广场上顿时掌声雷动。疯老汉更是高兴得手舞足蹈，见人就说：“这就是本地特产，王八！这就是本地特产，王八！……”

走出人群，我总算是忍住了眼角的泪水。抬起头，只见半天红霞。

说实话，那是我这辈子看过的最美丽的景象。

二零零七年六月初搞

二零零七年七月二十日 顾毅整理于漳州